巴蜀译翁杨武能:一世书不尽的传奇

本文转自:重庆日报
巴蜀译翁杨武能:一世书不尽的传奇
文章图片
人物名片
杨武能 , 著名翻译家、学者、文学家、教育家 , 自号巴蜀译翁 , 重庆图书馆荣誉馆长、巴蜀译翁文献馆馆长、译翁书院院长、四川外国语大学原副校长 。 荣获德国国家功勋奖章、世界歌德研究领域最高奖“歌德金质奖章”、中国翻译文化终身成就奖等多个大奖 。
编者按
今年的中秋和教师节是同一天 。 这 , 在很多人的记忆里还是第一次 。
当一个节日遇上另一个节日 , 清风明月里 , 我们看到了更多的美好:耄耋之年的巴蜀译翁仍在开坛讲学 , 青年教师用爱与尊重静待花开 , 丹桂树下师生共赏一轮中秋明月……
皓月千里 , 师恩永记 。
创办书院、开坛讲学、再版译本……人生八秩 , 译坛登顶 , 学林加冕 , 著作等身 , 本该怡享天伦之乐 , 走进重庆图书馆新建成的国内首家新型西学书院译翁书院 , 译坛巨擘、文苑鸿儒杨武能却一如既往地在上班 。
“春来了我问他/可曾吻绿了莱茵河岸/秋来了我问他/可替海岱山换上了彩衣……”墙上 , 一首题为《思念》的诗 , 隐喻了杨武能毕生的追求 。
集翻译家、学者、文学家和教育家于一身 , 杨武能用青春、诗情、心血浇灌出的《浮士德》《少年维特的烦恼》《阴谋与爱情》《海涅诗选》《格林童话全集》《茵梦湖》《魔山》《永远讲不完的故事》等众多名作 , 滋养了一代又一代人的心灵 。
“生命在于创造 , 创造为了奉献 。 ”这是杨武能的座右铭 。 耄耋之年 , 笔耕不辍 , 授业传道 。 近日 , 他接受了笔者的专访 。
译坛巨擘
耄耋之年开坛讲学
“古往今来 , 文化的交流从来就不是单行道 , 而是有来有往 。 同时 , 它也不是直来直往 , 而是蜿蜒曲折……”在译翁书院 , 笔者眼前的杨老 , 头发花白、态度谦和 , 浑身散发出儒雅气质 。
译翁书院于今年6月正式揭牌 , 为国内首家新型西学书院 , 集藏书、修书、讲学、学术交流等多功能为一体 。 藏书中 , 有不少年代久远的德语文学经典版本 , 是比较文学研究、翻译史学研究、歌德学研究的珍贵文献 。
在中华灿烂文明中 , 书院是凝结着民族魂的光辉一页 , 在文化传承、思想传播、公众教育等方面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
“译翁书院的创办 , 缘起于我去年接受中新社采访人员关于中西文化交流的采访 。 ”杨老称 。
在他看来 , 既曰文化交流 , 就应有来有往 , “来而无往 , 非礼也!”
近百年来 , 中国学界主要关注的是“西学东渐” , 也就是“来” 。 “西学东渐”很重要 , 给中国送来的不只是“德先生”“赛先生” , 还有马克思主义 。
那么“往”呢?杨老认为 , 现如今 , 我们观察思考的重点应摆在“往”字上 。
他不赞成把“往”表述成“东学西渐” 。 此乃套用中国近代首位留美学生容闳100多年前《西学东渐记》的说法 , 显得生硬、勉强 , 缺少文采、美感和创意 , 学理上也欠严谨、准确 。
杨老主张以“中学西播”来称谓中华文明的西传和对西方世界的影响 。
他的观点经媒体报道后 , 影响之大 , 远超他的预想 , 亦引发了他的思考:自己驰骋译坛、著坛一个多甲子 , 翻译了《浮士德》《海涅抒情诗选》《少年维特的烦恼》等大量名著 , 创作了《歌德与中国》《走近歌德》等多部著作 , 受到一代又一代读者热捧 , 如果不把这些成果更好地用起来 , 充分发挥作用 , 哪对得起自己的生命 , 哪对得起父母师长的教导、栽培 , 哪对得起党和国家几十年的培养、教育?
在重庆图书馆的支持下 , 杨老依托该馆在2015年建成巴蜀译翁文献馆的基础上 , 创办了译翁书院 , 并亲任院长 , 致力治学、修书、讲学、交流等 。 首场文化活动就由他亲自登台作了题为《歌德与苏东坡》的主题演讲 。
“杨武能教授著作等身 , 誉满寰宇 。 此次 , 他将文献馆‘升级’为书院 , 变私藏为公藏 , 变看书为讲书 , 变静态为动态 , 不仅进一步丰富了读者的体验 , 更搭建起了融通中外文化交流的桥梁 。 ”重庆图书馆馆长任竞称 。
再造经典
成就经典之经典
言及杨武能 , 翻译家是他给人的第一印象 。
对大部分人来说 , 接触外国经典作品的主要途径是阅读译本 。 而译本的质量 , 直接影响着读者的阅读体验 。
早在1990年 , 杨武能就在《文学翻译与翻译文学:兼论翻译即阐释》一文中提出:“要成为翻译文学 , 译本就必须和原著一样 , 具备文学一样的美质和特性 , 也即除了传递信息和完成交际任务外 , 还要具备诸如审美功能、教育感化功能等多种功能 , 在可以实际把握的语言文字背后 , 还会有丰富的言外之意 , 弦外之音 , 以及意境、意象等难以言传、只可意会的玄妙的东西 。 ”
在杨老看来 , 面对复杂、繁难、意蕴丰富、情志流动变换的原文 , 译者不能“消极地、机械地转换和传达或者反映” , 应该主动“深入地发掘、发扬和揭示” 。
为此 , 他调遣各种可能 , 去创造性地重现《少年维特的烦恼》中蕴含的多重情致与格调 , 传达《魔山》独特的哲理性与思辨性 , “再现大师所表达的丰富深刻的思想、精神、感受 , 再创杰作所散发的巨大强烈的艺术魅力 。 ”
去年4月 , 北京商务印书馆举行了《杨武能译德语文学经典》开编新闻发布会 。 《杨武能译德语文学经典》多达25卷 , 全是经典 。
浙江大学文科资深教授、中国翻译协会常务副会长许钧在《杨武能译德语文学经典·许钧序》中写道:“我曾在多个场合说过 , 翻译 , 是历史的奇遇 。 一部好的作品 , 能遇到像杨先生这样好的译家 , 那是作家的幸运 , 也是读者的幸运 。 ”
“人民艺术家”国家荣誉称号获得者王蒙在为《杨武能译德语文学经典》作的序中表示:“身为大学教授和博士生导师的杨武能 , 尽管本人早就主张翻译家同时应该是学者和作家 , 并且身体力行 , 长期以来确实是研究、创作和翻译相得益彰 , 但却仍然首先自视为一名文学翻译工作者 , 感到自豪的也主要是他的译作数十年来一直受到读者的喜爱和出版界的重视 。 搞文学工作的人一生能出版煌煌二十卷的著作已属不多 , 翻译家能出二十卷的个人文集在中国更是破天荒的事 。 ”
接续传奇
“文学翻译家中的思想者”
诚如王蒙之言 , 熟知杨武能的同行专家称誉他为学者、作家、翻译家“三位一体” , 研究、创作和翻译相得益彰 。 许钧亦言 , 翻译与研究互动 , 求真与求美融通 , 构成了杨武能文学翻译的一大特色 , 也因此铸就了杨武能翻译的伦理品格 。
“我尽管痴迷于文学翻译实践 , 却不只顾埋头译述 , 仅做一个吭哧吭哧的搬运工 。 我对文学翻译亦做过不少理论思考 , 对它的性质、意义、标准以及从事此道的人必须具备的条件和修养等等 , 形成了有个人见解且言之成理、立论有据的理念或者勉强也算理论 。 ”杨老称 。
回望他的成长历程 , 可从中看到杨武能一路走来的执着与坚韧 , 乃是铸就他思想底色与深度的基石 。
1938年 , 杨武能生于重庆 。 1950年 , 他考上重庆育才学校 , 本立志当一名电气工程师 , 可体检报告显示:色弱 , 只能学文科 。
1956年秋天 , 杨武能进入西南俄语专科学校 , 学习俄语 , 后到南京大学学习德语 。 在南大 , 他遇到自己德语文学翻译的领路人叶逢植 。 在恩师的鼓励下 , 杨武能在我国当时仅有的一家外国文学期刊《世界文学》(鲁迅创刊、茅盾主编)上一年连发三篇译文 。
1978年 , 时任四川外国语学院教师的杨武能考上中国社科院研究生 , 师从著名学者、诗人冯至 。 三年后 , 他翻译的《少年维特的烦恼》(下简称《维特》)出版 。
前有郭沫若的珠玉 , 重译《维特》 , 杨武能压力巨大 , 但正是因他的大胆重译 , 才让《维特》在中国重新火了起来 。 据不完全统计 , 早在上个世纪 , 杨译《维特》的总印数已经超过100万册 。
继《维特》之后 , 杨武能又翻译了《浮士德》《魔山》等名著 , 创造了多项第一 。
他主张 , 优秀的译文必须拥有与原著尽可能贴近的种种文学元素和美质 , 也就是在读者审美鉴赏的显微镜下 , 译文本身也必须是文学 , 即文学翻译除去正确和达意之外 , 还必须有与原文近乎一样的文学美质 。
为使自己的译作成为“美的翻译” , 成为“创造传之久远的、能纳入本民族文学宝库的翻译文学” , 杨武能把研究、翻译、创作紧密结合起来 , 齐头并进 , 出版译著、论著和创作总计约40部 , 由此也被誉为“文学翻译家中的思想者” 。
采访尾声时 , 杨老告诉笔者:“我十分珍视自己重庆人的身份 , 有朋友称我是‘重庆之子’ , 我以此为荣 , 这也是我取名‘巴蜀译翁’的缘由 。 创办书院 , 除了让文学财富发挥最大价值外 , 从更深层面上来说 , 也是为了感恩重庆这块生于斯长于斯的故土 。 我们当砥砺奋进 , 承百代之流、会当今之变 , 向世界讲好中国故事、重庆故事 。 ”
话到动情处 , 笔者眼前的他 , 精神矍铄 , 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年迈八旬老人 。
巴蜀译翁杨武能:一世书不尽的传奇】确然 , 巴蜀译翁的传奇还在继续!